【青海在线网·散文】忆·姜娥
姜娥去世了,听说得了脑瘤,去异乡的医院做手术时,没能再从手术台上下来。听到这个消息时,已经是在她去世几个月后,我作为她的一个普通病友,没有为此感到太惊讶,也没有为此事太过悲伤。原因可能是看到姜娥生前活的太煎熬,反而觉得她去了“极乐世界”也是一种解脱。
我和姜娥是几年前在省上一家医院住院时认识的,初次见她就觉得有些面熟,总感觉在哪里见过,但就是想不起来。我和她临床,她不爱说话,看起来性格极度内向,我们的交流开始于住院后的第三天,谈话中才知道原来她和我来自同一个县城。当她说自己在县疾控中心上班时,我猛然想起几年前那个每月给孩子们注射防疫疫苗的护士,将眼前的姜娥和那个有些特殊的护士对上了号,她上班时的形象马上浮现在我眼前。
那时我对她的印象比较深,因为她在给孩子们打针时的表情神态有些呆板,注射疫苗的动作也有些木讷。她和别的护士太不一样了,当其他护士在安抚哭闹的孩子、逗孩子们开心的时候,她总是一句话也不说,手握注射器静静地站在门边,等家长把孩子哄乖了,她才过来打针,自始至终不会和周围任何人说话。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多看她一眼,很好奇天下还有这样沉默、这样冷若冰霜的人。
后来孩子大了,也不再去疾控中心了,就把这个人忘在了脑后,没想到后来又有缘相遇在医院里。她比我大几岁,我们每天都会不咸不淡的聊上几句,因为知道她不爱说话,所以我也尽量保持沉默。直到有一天,当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,突然听到了一声闷响,马上起身一看,姜娥居然摔倒在地了。
我姐迅速过去拉她,其他人也马上围了过来,那会儿她的家属刚好出去了,我被吓懵了,反应过来后马上冲出病房去喊医生,在医生的抢救下她慢慢苏醒了过来。当她意识有些清醒后睁开眼睛慢慢环视着周围,然后好像很累似的靠在了被子上,对于我们被吓坏后的议论全然不顾,好像此事跟她无关似的,她静静的望着天花板,那样子让人心生怜悯。医生嘱咐我们随时注意观察她后就离开了,我睡意全没,反而精神高度集中的每隔几秒就看她一眼,直到她的家属回来,我还在不由自主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。
姜娥忧郁的神情似乎已经牢牢地生长在她表情僵硬的脸上,虽然是四十多岁,但脸上布满的皱纹显得比同龄人苍老了许多。她的身材有些不正常的发胖,也许是由于经常吃药而形成的浮肿吧。
跟姜娥相处了几日,她可能觉得我和我姐还值得她信任,便把为何得了此病的原由与我们简简单单的诉说了。原来她的病是癫痫,而且这样的疾病已经缠了她二十几年了。我无法想象对于一个经常忍受这种磨难的人,这么多年经历了怎样的痛苦,和姜娥轻声细语的交谈中无数次感受到她无奈的叹惜,时而的沉默流露出她对此病的由来,有些不好意思跟我们畅快谈吐。
姜娥在家排行老四,上面有三个哥哥。因为是父母唯一的女儿,所以她从小就成了全家人的掌上明珠,父母不允许哥哥们欺负她,哥哥们又不允许外面的伙伴们欺负她,对她是那种捧在手里怕摔了、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疼爱。在家人的袒护下,她像童话里的公主般每天过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生活,甚至到了十几岁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。
也许是亲人们对她的疼爱过度了,当她长到十八九岁离开家到另一座城市去上卫校时,所有的事情都要靠自己打理的她,就表现出极度的不适应。虽然有同学们的帮助,但还是时常想家,每天盼着回家,也时常请假乘坐长途车回去过几次,但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念父母。
由于思念形成了习惯,逐渐没有了上学的心思,学习生活过的很不开心,时间一长,她就变得郁郁寡欢,不爱和同学们交往了,后来姜娥经常感到头疼。但回到家就好了,再后来她就会不随意的晕倒,也曾想过辍学,可那时的学生都是完成学业后就保分配工作的。家人不想让她半途而废,虽然姜娥坚持走完了卫校艰难的学习和生活历程,但经常晕倒的症状却越来越严重。
由于此症状对姜娥一直缠身不离,并且发展成了癫痫,不仅使她痛苦不堪,而且到了三十几岁也找不到能陪他过日子的伴侣。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愿意照顾她的男人结了婚,结果没上两年就离婚了。没想到那人对姜娥拳脚相加,还花了她不少的工资,姜娥离婚后有七八年都是母亲在陪她。和我遇时,是她的第二任丈夫在医院守护她,那人看起来还不错,对姜娥照顾的也比较细心,但她终究过早的离开了人世。
虽然对姜娥的底细我是一知半解,但我为她消极的心态而叹惜,也为她家人对她过度溺爱而铸成的结果,感到深深的惋惜。(文中“姜娥”为化名)
汪春莲,女,1980年11月出生,青海省海晏县作家协会会员,现就职于海晏县档案局。